這個城市已經陷入瘋狂。

  光天化日之下,赤身裸體的人們四處遊蕩,他們隨意殺人,任意破壞,肆無忌憚地和任何人、獸交媾,沒有人關心他人,更沒有人關心自己。

  在這城市的中心,有一個很大的廣場,這裡曾經是商旅和藝人聚集的地方,也是領主或教長的代表宣佈大事的地方,更是市民們相會、休閒的去處,所以他們除了在這裏設置了一個很高的臺以外,也在廣場上佈置了許多花草。

  現在,這個地方已化成火海,一些穿著金邊白袍、遍體鱗傷的人,嘻嘻哈哈地在火海裏跳舞嬉戲,直到燒死前的瞬間,仍是一臉歡愉。

  在這彷彿要把所有東西都燒盡才肯罷休的火海裏,卻有一小塊地方,不論火怎麼燒、煙怎麼吹,都進不了這地面全是坑洞和兵器碎片的三尺方圓之地。

  這裏有個穿著殘破白袍、全身都是傷口的人,正被十幾根長柄兵器和旗杆、木杆之類的東西,貫穿身體釘在那兒。頭髮連同皮膚一起被剝開,卻又沒被扯掉,讓它搖搖晃晃地垂在這人腦後,失去眼瞼保護的眼眶裏沒有眼珠,耳廓不見了,顎骨鬆開,嘴巴裏沒有舌頭,本該用來感知的五官,現在都只負責排放鮮血。若非下手的人特意留下一邊乳房,只怕看到她的人,會連她是男是女都分不出來。

 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,負手停在她身前,雙腳凌空。這人身材雖然不是很高大,肌肉卻相當結實,全身上下都穿戴有許多飾紋和金銀鑲邊、充滿貴族派頭的衣物,就連腳上一雙皮鞋,也要鑲個用珠寶弄成的十字家紋。這人有一頭長而柔順的金色長髮,和一臉充滿陽剛之氣的黑色虬髯,但在搭配他那雕塑般的臉孔以後,卻不會讓人覺得粗鄙,反而還給人一種熱情洋溢、自由奔放的感覺。

  他一停下來,彷彿感覺到他存在的女子,身體微微顫動,看那樣子,若非她狀態實在太慘,說不定已經氣勢洶洶地撲到他身上了。

  男人像是看到頑皮的小孩般搖頭失笑,身子飄前,輕輕按著她的頭。接著便看他手掌發出電網般的光芒,瞬間遊走女子全身,殛得原已垂死的她猛力掙扎,差點把釘著她的東西都扯出地面。不過更驚人的事還在後頭——潰爛的傷口開始癒合、失去的部位也重新長出來,最後,一張被痛楚佔據、卻仍不掩其秀麗的臉龐回到男子眼前。

  男子鬆手後,女子便虛脫地癱在那兒,但只一會,她就強撐精神面對一臉期待的男子,嘶聲道:為甚麼不殺我?

  男子深深歎氣,一手撫額,彷彿覺得她這個問題很愚蠢:我看起來有那麼餓嗎?

  女子沒有回答,於是男子歎了更深的一口氣,我知道妳對我有很重的偏見,可是……該怎麼說呢……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殺生啊,除非我肚子很餓、又找不到其他東西吃,那就沒辦法了。話說回來,妳以前旅行時,也曾經打獵或者捕魚過,然後拿它們來吃吧?沒錯,這裏現在的模樣,是我一手造成的,但我所做的,只是讓他們把內心真實的一面展示出來,至於他們會展示出甚麼樣的東西,會造成甚麼樣的結果,那可不關我的事。再說,你們大老遠跑來殺我,我不但沒拿你們怎樣,剛才還救了妳的命。就算妳還不想捨棄對我的偏見,至少也該承認我不愛殺生吧。

  說完,男子就一臉期盼地看著皺眉的女子,但很快的,他就失望地歎氣:妳都知道我可以讀妳的想法了,為甚麼還是不肯和我真心對話?

  這回輪到女子歎息:你到底想怎樣?

  「我只是想知道,為甚麼妳到了這種狀況,還可以這麼淡定?男子貼到女子近前,歪著頭打量她的表情,看著同伴變成那副德性,看著這整座城變得那麼亂七八糟,見識了我的厲害,還經歷過那麼多慘無人道的折磨,為甚麼妳的心還沒有崩潰,甚至沒有一絲動搖?妳沒情緒嗎?不,妳有的,只是妳有辦法不讓自己被情緒左右。我過去也曾遇到很多像妳這樣的人,但能做到妳這種程度的,妳還是第一個,所以我真的很好奇,為甚麼妳會變成這個樣子?我很想知道答案,可惜就連妳也不知道答案,所以我該放棄尋找這個問題的答案嗎?不!絕不!這個世界上絕對不能有我不知道的東西!可是我該怎麼辦?我該怎麼辦?

  男子苦惱地抓著頭髮,像陀螺般就地自轉一會,隨即歡呼一聲,朝女子叫道:我們來玩個遊戲吧!

  這句話,讓原已打定主意,不再理會瘋狂男子的她,也忍不住用一聲,來表達她的疑惑,而男子也緊接著說道:好的遊戲,不只可以鬥智鬥力鬥運氣,還可以看出一個人的性格。妳可以拒絕,反正我也不能拿妳怎樣,只是我得不到答案,就會很不高興,既然不高興了,當然就得找地方發洩一下……從這裡跑到教廷,好像只需要經過十七個國家吧?假如這十七個國家的人,都學會怎麼向人展示真心,那個場面應該會很壯觀吧,那我多少也能高……

  「你做這種事,到底有甚麼意義?

  「一個已經吃得很飽的人,看到很精緻的點心,忍不住再拿起來吃,吃完以後,他覺得肚子更撐、更不舒服了。這種行為有意義嗎?或許沒有吧,可是妳想想,在他剛吃下那點心,心裏覺得無比滿足時,他會覺得很快樂嗎?會吧?當然會的吧?那我也一樣,懂了沒?唉,為甚麼我明明說明得那麼清楚、舉例舉得那麼淺顯易懂了,妳還是覺得我的想法很瘋?

  「你想玩甚麼?

  「這個嘛……男子手一揮,釘在女子身上的桿、柄立即脫體而去,她正想要慘叫,男子的手已再次按上她的額頭,不只瞬間把她醫好,還消解她的痛楚。隨即便看他席地而坐,笑道:我們一起想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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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yenhawk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