貓城的老鷹

　　天才沒亮，『阿叻茶餐室』的大門一開，穿著簡單、甚至打著赤膊的人們，就陸陸續續的進到店裏，很快就把每個位子坐滿。這些人顯然熟識彼此，不只坐著的人們聊得十分熱絡，就連那些在店裏店外站著等位子的，也在那大聲說笑，讓這家小店，熱鬧得會讓人覺得自己正在菜市場裏。

　　這時候，幾個穿著制服的警察出現了。

　　發現他們以後，本來還在等位子的人們立即作鳥獸散，已經坐著的客人們，有些起身就走，有些是不甘地多扒幾口再走，等警察進到店裏，就只剩兩三桌的人還留在店裏，但誰都不敢抬頭來跟這些警察打照面。

　　「叻叔，」帶頭走來的警察，是個已經發福得根本沒辦法跑、臉上蓄著兩撇鬍子的中年人。他一進店，就直接坐在離門最近的椅子上，朝趕緊來收拾桌面的老闆笑著說：「聽說你最近生意很好啊。」

　　「看著很好而已，」叻叔擦好桌子，把要拿去洗的東西都拿到手上了，卻還是站在那兒，賠著笑臉說：「阿Sir你也知道，最近甚麼都漲，就是工資不漲，我這裏的價錢也沒起，看是熱鬧，其實沒賺到甚麼錢啊。」

　　「叻叔，」胖警察笑眯眯地等他說完，才板起臉孔，同時指示其他警察就坐，說：「我今天只是來看看你，順便吃頓早飯的，你幹嘛扯這些有的沒的啊？」

　　「是我老糊塗了，」叻叔的笑臉有點僵了，「請問各位阿Sir要點甚麼？」

　　警察們點完餐後，就坐在那聊個不停，即使叻叔送上東西了，也沒甚麼在吃，眼看時間慢慢過去，叻叔和其他員工的臉色不由越來越沉。

　　「叻叔。」

　　等他們好不容易吃完，胖警察又喚了叻叔一聲，令他急忙走過去，笑著說：「阿Sir有甚麼吩咐？」

　　「聽說這裡，最近很不平靜啊。」胖警察邊拿牙籤剔著牙，一邊看著他說：「好像前天還是大前天的晚上，有一家類似你們這樣的小吃店，被人放火燒了？你知道那是怎麼回事嗎？」

　　叻叔表情一僵：「我聽人家說，是老闆收店時忘了關掉瓦斯，結果就出事了……」

　　「真相好像不是這樣呢。」胖警察唉聲歎氣地說：「我聽人講，那老闆是因為交不出保護費，才會被人放火燒掉店鋪，你沒聽說嗎？」

　　這時叻叔的笑容已經僵了：「好像有人這麼說過……」

　　「真是不幸啊，」胖警察嘆了更大的一口氣，「要是當時，我們的手足有在附近巡邏，就可以阻止這件事了。誰知千巧萬巧，剛巧就有人在那時候鬧事，把我們在這附近的人手都吸過去了，等到我們發現，已經甚麼來不及了。為了這事，我們上頭，還有報紙可是把我們痛罵了一頓，我們日子也過得很不容易啊。」

　　「是啊，是啊……」

　　「那麼，我們也不阻礙你做生意了，結賬吧。」

　　「各位阿Sir，平常為我們勞碌奔波這麼辛苦，我不做點甚麼回報，心裏實在說不過去……」叻叔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，但還是掛著笑容：「這樣吧，這餐我請，就當作是慰勞各位阿Sir了。」

　　「這樣不好吧？」胖警察裝出吃驚的樣子，說：「我們只是在做份內事，有領薪水的，怎麼好意思讓你這麼破費？」

　　「一點小小心意而已，不算甚麼的。」

　　「既然叻叔你這麼堅持，那我們也不好拒絕了。」胖警察起身，揚手道：「走了！你們這些兔崽子，別忘了要謝謝人家啊。」

　　「多謝叻叔！」眾警察起立高呼，然後跟著胖警察魚貫而出，不過當他們在門口列好隊時，那胖警察卻像突然想起甚麼事似的，先啊的大叫一聲，再轉身招呼叻叔過去。

　　叻叔戰戰兢兢地過去：「請問阿Sir……還有甚麼吩咐？」

　　「沒甚麼吩咐啦，我只是突然想到，在這裡橫行霸道的，好像是個叫巨蛟幫的吧？」

　　「好像是吧……」

　　「聽說他們打算把月例提高到五千塊呢，」胖警察皺眉搖頭，「這真是太過份了，對吧？」

　　「五……五千塊？」叻叔渾身顫抖，一副隨時會昏過去的樣子，「這……這……」

　　「總之，叻叔你好好做吧，要是有甚麼事，記得撥九九九啊。」

　　胖警察拍拍叻叔的肩膀，終於帶著手下離開，留下叻叔癱坐在那。